□ 沉香
到四川省康定县城时,夜已深了。当地友人带我们去折多河边一家小小的盐帮菜馆吃饭。店主一家三口正准备打烊。友人是老顾客了,几句好话说得老板又略显不情愿地系上围裙进到厨房点火炒菜。
“这家的牦牛肉好吃啊……甘孜的牦牛吃的是冬虫夏草……”友人十岁的儿子等我们也等得饿坏了,随着爸爸的介绍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点头称是。说话间,一大盘冒着热气的青椒牦牛肉端上来了,肉丝与椒丝刀工很细,红绿相间,清润油亮。吃一口,香嫩幼滑,齿颊生津。连不爱吃肉的我也不能停箸。最后,半夜三更的,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吃完一桌子菜后又喊道:“再来一盘牦牛肉!”
翌日,翻越折多山垭口,下到新都桥,蓝天、白云、阳光,高山、河流、藏寨,一切无遮无拦,赤诚相见。在塔公草原,花儿和绿草像是大地的长毛毯,草原在做梦。孩子们去骑马,友人在藏民家买了一小桶酸奶。下午返程的时候,车子在路边停下来,准备野炊。
盛夏,在海拔三千七百多米的高原上野炊,真不是一件浪漫的事。草原深处是湿地,再往里就是雅拉雪山。除了我们,没有其他人。风,自由地来去,铺在草地上的塑料袋被吹跑了,追得人气喘吁吁,又被告诫不能跑。于是大家一边摁住眼前的食物袋,一边往嘴里填东西。凉粉、凉皮、牛羊肉、酸奶,都是精心准备的,无奈我一路上的高原反应未消,头昏脑涨,越吃越冷,竟然有点打哆嗦,还不争气地想,要是有一碗青菜豆腐汤该多好呀。当晚,友人告别,第二天去成都出差。告知接下来的行程如何走,还不忘叮嘱,“吃饭就在那家吃”。
清晨,奔腾的折多河水带着雪山的气息咆哮着穿城而过。桥上有早市,篮子里的蔬菜瓜果很多都没见过,更别提怎么个吃法。好多又大又厚的新鲜菌子,牛肝菌,獐子菌,鸡蛋菌,还有大名鼎鼎的松茸,一篮篮的。据说,松茸的珍贵在于鲜,只有鲜松茸才能保持完整的营养和鲜美的口感,目前是不能人工培植的。
一个小伙子的松茸卖45元一斤,我们买了一些,用塑料袋提着往回走。路上有人停下车来问:“这蘑菇是在哪儿买的?”也想和我们一样现买现做。
盐帮菜馆太不起眼了,以至于我们找了半天才发现它。听了我们的来意,老板娘说洗松茸麻烦,大概嫌那点儿加工费不值。厨师老板却说行,因为我们还点其他菜嘛。青红椒炒松茸,松茸肥嫩如肉片,咬起来糯滑滋鲜,味觉似春日在紫藤花架下闻到的甜美。
离开康定前,我们又去他家吃饭。在他家吃饭,觉得人生太美好了。“这是我们吃到的最好的川菜!”听到这样的话,店主一家人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。他们来自盐帮菜之乡四川自贡。13岁的女儿在老家上学,放暑假了来和父母团聚,当小服务生。虽然店里只有七八张小桌子,但总是客满,都是回头客。小饭馆里有大厨师,他们很忙。他们相貌平常神情淡然,谦卑地过着自己的本分日子。无论如何,都不得不称羡他们是隐藏在民间的高手。有幸遇到了,就像行走中遇到了身怀珠玉的侠客,那份才见峥嵘又翩然而去的精彩,让人回味无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