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王向阳
“鸡毛兑糖啰!”随着一声悠长的吆喝声,传来一阵拨浪鼓的敲击声,这是小时候经常听到的美妙声音。不一会儿,远近的小孩循声而至,围在鸡毛兑糖人的货郎担前,不肯离去。
货郎担的一头是装糖饼的铁盒,另一头是装针头线脑及玩具的木盒,盒子下面是装鸡毛等杂物的箩筐。铁盒里面的糖饼俗称薄荷糖,薄薄的,红红的,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孔,入口松软香甜,吸引小孩的眼球;木盒里面分成许多小方格,分别装着针线、纽扣、发夹等日常用品,吸引妇女的眼球。
小孩看到大糖饼,一阵风地跑回家中,翻箱倒柜,寻找可用来兑糖的东西。所谓鸡毛兑糖,最多的是鸡毛,也有鸭毛、鹅毛、羊毛等动物毛发,还有头发、牙膏壳、破鞋、甲鱼壳和鸡肫皮等。一同学的奶奶把每天梳头掉下来的头发团成一团,塞在竹椅的空洞里,一听到拨浪鼓的声音,就把那些头发拿出来兑糖,再给他吃,这是奶奶送给孙子的甜蜜。
敲糖人收下小孩递上的鸡毛等东西,放进箩筐内,先敲一块糖,不论大小,小孩肯定嘟囔太少了,于是敲糖人再敲一块更小的糖,作为添头,小孩大多心满意足,津津有味地享用。个别小孩仍不肯走开,会再小而又小地敲第三次,绝不会有第四次。
敲糖人三天两头上门,糖饼的诱惑太大了,家里的鸡毛有限,有的小孩动起歪脑筋:趁敲糖人不注意的时候,几个小孩围在他的边上,挡住视线,另外几个小孩迅速从另一只篓筐里偷出两小捆鸡毛,再去兑糖。小孩舔着用偷来的鸡毛兑来的糖块,笑得前仰后合,敲糖人还蒙在鼓里。
家里的废品兑光了,我就用零钱换,一分钱一小块,两分钱一大块。大约是嘴馋吧,有一天换了两次,第三次再去换的时候,引起敲糖人的警觉,担心我偷了家里的钱,让爹娘知道了,找他算账。不得已,我把钱偷偷地塞给一个小伙伴,请他代为出面,换来的糖分给他一半。
敲糖人用糖饼换回农家的废品,分拣,晒干,有的卖给供销社,也有的将鸡毛挑选出来,做成掸子。鸡毛兑糖成为当年浙江义乌农民农闲时从事的一大产业。我曾听一位义乌的敲糖人说过,父子俩农闲时挑货郎担,一年赚两百元钱,相当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老家娶新娘送的一份聘礼。
一个同乡还记得小时候敲糖人借他家灶头熬薄荷糖的情景:先在锅里放些水,烧开后,放入斤把红糖,边煎熬边搅拌,等全部化成糖水了,放进白色苏打粉,锅里的糖浆一下子涌上来,用木勺舀到白铁盒里,薄薄一层。薄荷糖冷却了,他就用两个三角形的刀敲下几块,分给几个小孩。村里的老爷爷说:“义乌客人看中你家老的老、少的少,否则不敢在这里煎熬。”原来是怕薄荷糖的配方外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