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毛利
曾有一对新人在异国举办的婚礼宴席上吃了一道鱼菜,回乡之后使得他们念念不忘,时隔多年,他们决定踏上寻味之旅,找回美味。
后来到底有没有找到,我不知道,但我相信,即便真的找到那道一模一样的菜,也一定不再是记忆里的那种味道。
有人说所谓美食,吃的其实是种记忆。小时候吃到什么让自己有幸福感的菜,从此一辈子都忘不了。科学研究说人类的口味喜好在5岁前已经固定,终身不会改变。
也许吧,拿我来说,我爱吃糯米制品,就带有强烈的江南烙印。幸福对我来说,是童年时期临近过年时,奶奶大张旗鼓做的豆沙方糕,那种新鲜年糕刚出炉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,长大后但凡吃到任何一点相近的味道,都要摇头晃脑地大叹,好吃极了。
成年后的美食,则多数出自际遇,好比这对新人这样,因为那道鱼混合有新婚时的甜蜜,导致十几年来始终寻寻觅觅,想要唤醒味蕾带来的记忆。
不过对于生活在上世纪大部分的中国人来说,美食通常出现在最穷最饿的时候。上世纪的国内美食作家们,充分具备了把每一样吃食都写得津津有味的才能,即便是花生米,也足够让人馋涎一会儿。记得有次看到邓云乡怀念牛舌饼,“大大的,厚厚的,发面,干烙,没有油”,光看形容词完全提不起胃口,但因为出现时代的特殊,正处于全国粮食吃紧的文革时期,这饼就成了真正的好东西,吃得那样香甜,还要时不时想起这段故事。
我经历过一次此生难忘的早餐。那时还不到20岁,那年秋天逃学出去旅游,坐了一夜大巴到川中小城攀枝花,到的时候是凌晨4点,买的是9点的车票,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中间几个小时。我在没人的大街上晃来晃去,走进街心公园坐在椅子上,虔诚地盼望赶紧天亮。因为一天一夜没吃东西,使得我又饿又累。
待到公园里大爷大妈跳起第一支广场舞时,我赶紧跑到大街上,早点铺前排队着的全是忙着上学上班的学生和白领。那会儿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流浪汉,在叽叽喳喳的四川话中是个莫名其妙的存在。
快轮到我时,我看到铺子里有一种可爱的像小饺子一样的面点,问老板那是什么。老板说叶儿粑,5毛一个,口味有甜的、咸的。
我背着包在大街上咬开了第一个叶儿粑,梅干菜豆芽猪肉馅。世界真是奇妙,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糯米里能包这些东西。或许是那一口让我想起了江南,或许是我真的太饿了,总之,那一次即便走遍了整个四川,也没有任何一样食物能夺去叶儿粑在我心中的位置。
时至今日,路过成都名小吃,我依然会进去点一笼叶儿粑,虽然味道跟当年的差得远了,可是每次吃起这种绿色的小点心,都能想起那无知无畏的青春,一个无畏的年轻人东游西逛,一颗躁动不安无法沉静的心。
然而一切都过去了,无论吃着复制的多么完美的东西,时光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